月： 十二月 2023

21 世紀意象國畫

清廷因鴉片戰爭失敗，1842年被迫與英國簽訂《南京條約》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不平等條約，該條約包括割讓香港為英國殖民地及開放五口岸城市通商。自此中國淪為次殖民地國家，該名稱是由孫中山所倡，表示當時中國是比殖民地更次級的國家。1919年五四運動之後，西學在中國大地逐漸紥根，各地美術學校仿照西方模式設立各種課程，包括中國畫系。但可惜中國畫系一直未能佔主要地位，而且以寫實能力為訓練目的，反而有損國畫的獨特寫意優點。

由於受西化影響，到二十世紀後期國畫寫意特性逐漸受形似侵蝕，國畫與西畫在世界藝壇已失去以往對等地位。尤其在中國本土因為政治鬥爭，傳統國畫創作在文革期間在神州大地近於中斷，是中國畫史從未發生過的記錄。

中華民族近一百多年來遭遇到各種挫折，進入二十一世紀能夠在極短時間內和平崛起，是因為恢復中華文化的自信而發揮創新潛力所致。目前國畫家亟須重新認識傳統國畫的獨特審美標準，才能使國畫回復昔日全球獨樹一幟地位，茲分述如下：

1.氣韻生動：國畫六法第一法則是氣韻生動，是與西方藝術審美標準最大分別。清代張庚有言：「氣韻有發於墨者，有發於筆者，有發於意者，有發於無意者。發於無意者為上，發於有意者為次，發於筆者又次之，發於墨者則下矣」，發於無意者相當於運用筆墨至出神入化境界。因此「發於墨者則下矣」正是對現代水墨畫只發於墨的警惕。氣是中華文化獨有的哲學觀念，它是生命的運動能量。

2.形神兼備：顧愷之提出「以形寫神」使形神兼備成為評核書畫美學最基礎範疇。蘇東坡提出「論畫以形似，見與兒童鄰」，表示只求表面形似而不求神采非上品國畫。

3.筆墨功力：國畫六法第一法則氣韻生動，主要靠第二法則骨法用筆達到。當然另一法則「經營位置」的整體组織也必須適當配合。筆墨主要是以筆氣為主，墨韻為次，兩者須兼顧。

4.應物象形：國畫六法的「應物象形」源自易經的「觀物取象」。國畫的形象是類象絕非事物表象，而是畫家對事物經過感應、提煉、概括，創造出超時空復合的審美意象。
中國畫以文人畫為上品。民初陳師曾在《文人畫之價值》文章中提出「文人畫之要素，第一人品，第二學問，第三才情，第四思想，具此四者乃能完善」，可見文人畫要求甚高，牽涉到文化修養深度。


圖1：鄭板橋墨竹


圖2：李鱓蘭花

圖1及圖2是清代畫壇楊州八怪的畫，屬於文人畫範疇，主要用書法「寫」的技巧，竹葉及蘭葉均一筆而成，因此氣韻生動。


圖3：八大山人雙禽圖

圖3是清四僧之一的八大山人作品，更是文人寫意畫展示筆精墨妙的精品。可見國畫在十八世紀全球藝壇仍是獨步天下。


圖4：金嘉倫《相遇》1962

圖4金嘉倫1962年在香港創作的抽象畫，是受五十年代西方抽象表現主義在全球風行影響。


圖5：金嘉倫《不規則的圓》1965

圖5《不規則的圓》是他在芝加哥藝術學院畢業時期所作的硬邊畫，為香港藝術館藏品。1963年他負笈美國時發覺抽象表現主義已過時，為其他新畫派所取代，因此他也順應潮流轉變新畫風。


圖6：金嘉倫《彼》1975

圖6《彼》有佛教「彼岸」的悟道含義，是金嘉倫由硬邊畫轉變畫風，是受西方現代藝術影響：藝術家不該一直停留在固定風格，應該不斷求變，邁向創新境界。


圖7：金嘉倫《筆墨意象》2013

金嘉倫繪畫歷程：先經過西方現代藝術二十年的實踐，然後深入研究傳統國畫二十年。圖7是他對中西藝術的融會貫通，以中華文化主體意識為依歸，開創21世紀的意象國畫。
(2023.12.15）

書畫創作實質與文采並重

《論語-雍也第六》有言：「質勝於文則野，文勝於質則史，文質彬彬，然後君子」。
以上文句的意思：內在實質勝於外表文采則粗野，外在文采勝於內在實質則虛浮，只有實質與文采配合恰當，才能成為君子。文質兼備也可以作為判斷書畫上品的標準。書畫創作能掌握筆墨基本技巧是內在的實質，整體布白章法及視覺元素組織是外表的文采，只有兼顧內在實質及外表文采才是好作品。但是仍尚未到達藝術創作的更高要求：就是既須傳承更應創新。不過傳統書畫積澱十分深厚，創新非常不容易。而且創新絕對不能拋棄以毛筆擔當「骨法用筆」的重要法則。中國人素來書畫並稱，是因為書畫用筆相通。


圖1：呂壽琨七十年代新水墨畫


圖2：克萊恩五十年代抽象畫

香港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香港大學及中文大學先後開辦校外課程，當時金嘉倫主持中文大學大校外藝術課程，由呂壽琨開講新水墨畫課程，該課程學員先後成立一畫會及元道畫會。當時中大校外藝術課程是全香港種類最多的藝術及設計課程，傳統與現代類別並存。當時劉國松也在中大校外課程講授現代水墨畫，他的學生組織現代水墨畫會。圖1是呂壽琨七十代所作的新水墨畫，其畫面用排筆創作的作品，是受五十年代美國抽象畫名家克萊恩Franz Kline的粗黑帶畫風影響，如圖2所示。中國書畫共通特徴是毛筆線條所呈現骨力的內在本質，呂壽琨的水墨畫因為忽視毛筆的「骨法用筆」，不能呈最重要的氣韻生動，相當於「文勝於質則史」，表示作品只注重外表而忽視內質就顯得虛浮。


圖3：呂壽琨新水墨畫之二

漢代衛鑠《筆陣圖》論筆法有「善筆力者多骨，不善者多肉，多骨微肉者謂之筋書，多肉微骨者謂之墨豬。多力豐筋者聖，無力無筋者病。」呂壽琨因迎合當時西方抽象表現主義而忽視中國書畫的用筆標準，例如圖3他的用筆屬於「多肉微骨者謂之墨豬，無力無筋者病」，因此他的畫不能產生中國畫最重要的氣韻生動。

十九世紀滿清皇朝積弱，受到西方列強侵略而訂立各種不平等條約，甚至經過甲午戰爭連日本小國也打不過，使曾為漢唐盛世的泱泱大國淪為次殖民地國家，因此向西方學習成為大勢所趨。辛亥革命建立民國，五四運動之後教育制度逐漸西化，由二十世紀到今日的水墨畫或傳統國畫，最大問題是筆力不夠強勁，其次整體章法缺乏氣勢連貫，不能兼顧實質與文采，陷於不進則退困境。


圖4：金嘉倫《雲山隱居》1998

金嘉倫由1980年代開始由西方現代藝術回歸中國書書，圖4是他經過近二十年深入研究傳統書畫優點所作山水畫，屬於重要的傳承工夫。該畫題欵是「雲山隱居。龔賢有言畫家四要：筆法，墨氣，幽壑，氣韻。先言筆法，再論墨氣，更講幽壑，氣韻不可說，三者得而氣韻生矣」。該畫首先強調的筆法就是優質線條，其次有明顯濃淡變化的墨韻。至於幽壑等於該畫處理陰陽不斷轉化的氣勢連貫章法，該畫完成筆氣、墨韻、章法三項基本要求就自然達到氣韻生動目標，符合龔賢的畫家四要。


圖5：金嘉倫《意象山水》2011

中國傳統書畫美學內涵深厚，因此先傳承非常重要，否則多數膚淺。書畫史是不斷創新的歷史，但是當今書畫創新難度極高，只有融會貫通古今中外藝術，取長補短才能達到有深度的創新目標，圖5是強調中國畫不求形似而注重意象，該畫雖出現用排筆產生的粗黑帶，其主要作用只是為加強整體氣體連貫效果。該畫仍是充分繼承國畫六法「骨法用筆」的線條要求及「經營位置」的布白章法。因此該畫是兼顧文與質的現代意象山水國畫。
當今國家以「中國式現代化」創意的宏觀治國策略，不僅扭轉文革十年動亂的一窮二白困境，而且到2010年已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，目前正邁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目標。個人與國家均不免會犯錯，只要能夠知過必改就可以扭轉劣勢，否極泰來。因此當今書畫家須順應民族復興之大勢，致力創作內質與文采並重的當代書畫藝術，以增強中華文化藝術的軟實力，有助於發揮全國各領域不斷向前發展的創新潛力。

（2023.12.1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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